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柳宁馨 杭州报道

日前，杭州发布实施2025年营商环境改革清单，聚焦18个领域推出110条改革举措，更大力度打造营商环境最优市。

在新一版改革清单里，“AI赋能”成为提及较多的关键词，包括实施“人工智能+”行动，加快推动人工智能在交通、医疗、商贸、教育等社会重点领域应用等。

在杭州，新兴产业蓬勃发展离不开好的营商环境。其中，法治化营商环境如何打造？杭州有哪些经验？

临近“618”，杭州高新区（滨江）的1000多家直播电商企业进入忙碌时间。

“交个朋友”副总裁、公关负责人吴加录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虽然每场直播节奏紧凑，但公司对内容合规的把控十分严格，也引入人工智能大模型进行内容的把关，提高效率和准确度。

（“交个朋友”直播间，拍摄/柳宁馨）

在滨江区这个“中国直播电商第一区”，政府、行业协会、司法机关多方力量共同构成促进行业良性发展的生态。例如，滨江区直播产业联合会2023年在行业内率先发布《杭州市滨江区直播电商合规指引》。滨江法院设立了“共享法庭（直播产业服务站）”，及时有效提供法律服务，营造健康良好的直播环境。

除了引领行业合规发展，更关键的是，杭州法治化营商环境持续保护创新，通过率先推行多元市场解纷机制、强化知识产权保护、有序破产清算等，让民营企业家安心地创新发展。

强化涉人工智能知识产权保护

在宇树科技，一台宇树G1机器人灵活地挥拳、侧踢、缠斗。宇树这款人形机器人也是此前在杭州参加全球首场人形机器人格斗大赛的选手，上演了一场机器人“拳王争霸”。

（宇树G1机器人，拍摄/柳宁馨）

杭州宇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法务代表陈涵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人工智能领域发展比较快，我们希望法院能够在专利权、商标权保护等方面提供更多的指导。”

在网易集团，一场动作捕捉正在进行，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演员的一举一动。这种技术通过传感器或摄像头记录真人运动轨迹，并将其转化为数字化模型运动数据，最终将人体或物体的运动精确迁移到虚拟角色或模型中，实现高度真实的动画效果。

日前，杭州法院正式发布营商环境工作举措7.0版共16条。其中提到助力企业创新创造；完善人工智能、算法、生物医药、文化创意等新型案件裁判规则，加强审理指导和重大影响评估，激发企业及科研人员原始创新活力；强化商业秘密联动保护，加强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司法，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持续打击“专利陷阱”、恶意囤积抢注商标、商业诋毁等行为，保护企业品牌利益和市场形象。

创新是民营企业经济发展的灵魂，而知识产权则是创新成果的“护身符”。

网易集团纪委书记、总法律顾问李大华向记者介绍了一起侵犯网易公司美术作品的著作权案件。2023年2月，某电商店主未经著作权利人网易（杭州）网络有限公司授权许可，加工销售“蛋仔派对”玩偶等成品，最终滨江法院判处该店主有期徒刑三年，缓行三年，并处罚金4万元。

截至今年2月，滨江法院依法审理侵犯“蛋仔派对”游戏IP商标的知识产权系列犯罪4件4人，销毁侵权玩偶、挂件等14282件，追赃退赔137700元。

记者了解到，滨江法院打造了具有知识产权审判特色的白马湖人民法庭。今年5月7日，白马湖法庭增挂“数据知识产权法庭”牌子，设置专业审判团队，出台《司法服务保障数据知识产权工作举措》，持续提升司法服务水平。

据杭州知识产权法庭庭长王江桥介绍，近年来，杭州法院不断加大科技创新成果的保护力度，妥善审理了涉关键核心技术、重点领域以及新能源、高端装备、人工智能、生物制造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案件 180 余件，支持“硬核科技”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以高质效司法护航科技创新。

杭州中院党组书记、院长唐学兵表示，下一步，杭州法院将“全链护企”，提升审执质效，靶向破题，增强制度供给，“增值赋能”，优化司法服务。杭州法院“法护营商”典型案例既包含对陷入危机的传统行业企业的快速拯救和善意文明司法，又体现对数据产品、平台经济、人工智能、直播经济等新业态新领域的规制和保护，将促进创新和依法治理相结合。

“杭州地区民营经济发达，涉企纠纷多，‘案多人少’的矛盾比较突出，法院在以‘如我在诉’理念办好每一起案件的同时，还致力于培塑典型案例、延伸司法服务，为构建最优法治化营商环境倾注了大量精力。”全国人大代表、浙江宇视科技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长周迪表示。

周迪建议，法院可进一步强化司法前沿探索，特别是加强对涉AI领域的法律问题研究，综合技术专家、专家学者、相关企业等多方意见和经验，持续构建多方协同的规范化治理体系。

市场化解纷的杭州探索

作为最高院、司法部授权的全国唯一开展市场化解纷试点的城市，杭州在市场化调解方面走出了一条新路。

杭州法院率先打造市场化调解机制，突破传统公益调解为主的模式，通过“有偿低价+公益托底”的方式，引入律师、民办非企业单位（组织）等专业解纷力量，探索出一条“市场要素+专业力量”化解商事纠纷的新路径。

上城区九堡法庭副庭长许新霞告诉记者，经过三年多的摸索实践，钱塘智慧城、专业市场以及街道发展出三种各具特色的市场化调解模式，一是无任何公益调解兜底的纯专职律师调解，二是5家政府机构+N家部门+专项市场调解，三是1个民非组织+N家律所+政府公益兜底。

据许新霞介绍，第一种模式即纯专职律师调解应用更为普遍，2021年12月1日以来，身处九堡的某企业涉及的310起合同类纠纷，通过市场化手段化解218起，以审理模式结案92件，市场化调解成功率达70%。

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的作用还在于，让企业在生命周期不同阶段都可以获得高效有力的司法支持。

在全链护企方面，杭州充分发挥破产审判拯救和净化功能，促进市场资源优化配置和良性循环。

《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第四条明确提出，完善市场化重整机制。坚持精准识别、分类施策，对陷入财务困境但仍具有发展前景和挽救价值的企业，按照市场化、法治化原则，积极适用破产重整、破产和解程序。

浙江是民营经济大省，中小微企业遍地开花。在司法实践中，企业破产挽救仍是一个难题。

在杭州临安，杭州慧尔钼业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李贤洪经历了破产拯救的过程。因作出远超自身资产负荷的担保，李贤洪的公司陷入了资不抵债的债务困境，最终濒临破产。

“企业破产了，在我们普通人的认知里就是企业没有了，但后面临安法院和我讲述了破产清算、破产重整、破产和解等很多手段，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转机。”李贤洪说。

在临安法院依托企业挽救价值估值系统全面了解企业的核心技术和市场竞争力后，法院指导破产管理人拟定和解计划草案，分36期还款的方案。

“三年和解期已过，我还清了当时和解协议里的650余万元全部债务。2023年开始，我的公司销售额连续两年突破了1亿元大关，拥有16项技术专利，被认定为国家高新技术企业、浙江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李贤洪说。

临安法院党组成员、副院长王笑庆表示，按照评估机构的传统评估来看，慧尔钼业资不抵债的情况是没有挽救价值的，但是在考虑到该公司具有核心生产技术专利及商标等潜在的经营价值，且债务人本身有强烈的恢复生产经营的意愿和行动，法院指导破产管理人进行多维度的清产核资工作。

于是，在法院的专业指导下，破产管理人拟定和解计划草案，最终获得债权人高票通过。企业至此松绑了手脚，资产不再受执行的束缚，可以继续经营并扩大生产。

“正是从这个案件的办理过程出发，我们总结提炼经验，近年来聚焦中小微企业破产挽救难题，打造企业挽救价值估值系统，率先构建中小微企业拯救模式。”王笑庆表示。

另一个创新模式则是富阳法院打出“预重整+重整”组合拳。

预重整制度相当于正式进入重整前，通过市场化方式寻找意向投资人、进行商业谈判、拟定预重整方案，这个过程充分尊重各方意愿，可以减少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冲突对立，最大限度挖掘企业的重整价值。

杭州鼎升机械有限公司为省级“专精特新”企业，但受担保债务影响陷入经营危机，主动寻求司法纾困解难。富阳法院积极回应企业诉求，通过“预重整+重整”有序衔接，公司破产不停产，32天高效实现重整，成功保留160余名员工的工作岗位。

“预重整110天，重整32天，公司在临时管理人的监管下得以正常运营。2024年公司员工增加17%，销售增长12.6%，达到8726万元，利润增长14%。2025年公司计划销售1亿元，税费1000万元，利润800万元。”杭州鼎升机械有限公司总经理斯建明回顾重整过程，也对未来发展充满信心。